我不能答应你

　　01

　　金慧是个爱做梦的女人。

　　结婚前爱做梦，结婚后也爱做梦。

　　她总是一派天真地以为，梦都是美的，可是她没有想到，生活中也会有噩梦，并且，这个噩梦会降临到自己的身上。

　　丈夫罗长林是个沉默顾家的男人，他们结婚两年多，小日子过得也算和美恩爱，只是一直没有孩子。

　　金慧很想当妈妈，偷偷去检查身体，拿到的结果，却像晴天霹雳一样，将她击得粉身碎骨。

　　金慧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家的，一路上都在犹豫着，要不要把这个结果告诉给丈夫罗长林。

　　回到家的时候，下班比她早的罗长林已经做好了晚饭，笑着说道：“慧慧，洗手吃饭，今天做了你最爱吃的番茄虾。”

　　金慧勉强笑笑，堵在心口的话实在说不出来，换好衣服出来吃饭，一碗饭吃了还不到一半，就说饱了。

　　“你怎么了慧慧，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了？”罗长林关心地问道。

　　金慧好不容易挤出一个笑脸：“没，没有……咦，长林，今天妈来过了？”

　　金慧瞥见茶几上放着一大包中药，便知道婆婆今天又来过了，心底无声地叹了一口气，更加难受了。

　　罗长林的父母对金慧都很好，拿她当亲闺女，可就有一样是让金慧不舒服的，他们太急着抱孙子了。

　　隔三岔五就要问问金慧的肚子有没有动静，并且婆婆经常送中药过来，让金慧补身子。

　　“嗯，我妈今天来过了，放下中药就走了，叫我给你煎着服用。慧慧，这些中药对身体有好处，但会很苦，你要是不喜欢喝，咱就不喝。”

　　罗长林瞅着金慧说道，在金慧跟自己的妈妈之间，罗长林多半时候是向着金慧的。

　　可是金慧不傻，她明明看见罗长林嘴上说着“不喝”，望向她的眼神却饱含希冀，罗长林也是个喜欢孩子的人，路上碰到不相识的小孩，总要蹲下来逗着玩一阵儿。

　　金慧苦笑，只觉眼前发黑，满心的绝望，如果她把自己现在的状况说出来，这个家，会被搅得天翻地覆吧？

　　扪心自问，罗长林对她是很好的，当年在她最难过的时候，是罗长林温暖了她的心。

　　公公婆婆虽然急着抱孙子，也从来没有说过她什么，明明心里急，还安慰她顺其自然，别为这事儿上火。

　　金慧犹豫了一晚上，把医院的那张诊断报告拿出来看看又放回了包里，决定独自守住这个秘密，不让任何人知道。

　　如果她只能带给他们痛苦，她希望这份痛苦的时间能短一些，而不是现在说出来，然后面对无休止的折磨。

　　金慧躺到床上，告诉丈夫罗长林自己先睡了，然后抱着被子泪流满面。

　　她没有发现，罗长林看到了她从包里拿出一张纸，呆呆地看过之后又放了回去。

　　等她去睡了，罗长林悄悄地，把那张纸拿出来，认认真真地看了一遍。

　　金慧哭着哭着，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，也不知道罗长林是什么时候睡的，事实上，罗长林握着那张纸，在沙发上坐着，一夜未眠。

　　天亮了，罗长林将那张纸轻轻地放回金慧的包里，脸上痛苦而决绝的表情，证明他做出了一个决定。

　　02

　　老同学于杉从美国回来，大家早就说要这周末聚一聚，本来金慧是死活不去的。

　　她跟于杉已经三年没有任何联系了，她将于杉所有的联络方式都已经拉黑。

　　尽管她也知道，就算她不拉黑，于杉在国外春风得意，，事业爱情双丰收，也不可能再主动联系她。

　　他们当年是校园里最般配的一对金童玉女，大学毕业后于杉去了美国念研究生，而金慧留在了国内。

　　起初两人还时常说话，后来由于时差，于杉学业又紧，跟金慧通话的时间便少了很多。

　　再后来，有一天于杉告诉金慧，他被学校选中参加一个新实验，全程保密，要封闭半年。

　　金慧依依不舍，也只能做好半年跟于杉没有任何联系的准备。

　　可是她没有想到，还没到一个月，于杉的爸妈就来找她了，拿着一张于杉的照片。

　　照片上，于杉和一个非常美丽的女子有说有笑。

　　于杉的父母说，于杉在国外有了新的女朋友，而且也不打算回来了。

　　他不知道怎么跟金慧说分手，所以选择了逃避，告诉金慧要封闭半年，希望金慧知难而退。

　　于杉的父母却觉得这样拖着不好，所以选择了告诉金慧真相。

　　金慧根本不能接受这样的现实，于杉的父母无奈，当着金慧的面拨通了于杉的电话，于杉竟然接了！

　　金慧想抢过来电话，亲自问问于杉怎么这么冷酷无情，于杉的妈妈却把电话挂断了。

　　而于杉的爸爸看着她冷冷地说：“请你不要再纠缠我儿子，影响他的学业和前途。”

　　看到于杉父母看自己的眼神、表情、那冷冰冰的语言，金慧知道，她和于杉完了。

　　那段时间，幸亏一直追求他的罗长林陪着她。

　　金慧对爱情心灰意冷，觉得罗长林人好，宠自己，嫁给她，图个现世安稳，也就罢了。

　　女人这辈子，要么嫁给自己所爱的人，要么嫁给爱自己的人，金慧最终，选择了后者。

　　跟于杉分手的半年后，金慧嫁给了罗长林，尽管她早已对于杉死心，还是等了他半年，可是所谓的半年封闭期结束，于杉依旧没有跟她联系。

　　金慧对于杉彻底心死，和罗长林结婚后踏踏实实过日子，她不恨于杉，但也觉得没有再见他的必要。

　　可是罗长林却不相信她这么想，随着同学聚会的日期临近，罗长林变得阴阳怪气。

　　“金慧，你是不是特别想去见于杉？他有没有私下跟你联系？你看我一事无成，人家于杉啊，都是美国著名大学培养出来的博士了。”

　　罗长林不断地追问着这样的话题，带着酸酸的口气，不管金慧怎么坚决否认，他都不放心似地变成了祥林嫂。

　　金慧心情不好，终于爆发了：“对！罗长林你说的对，我就是想见于杉了怎么了？他就是比你有出息，这回你满意了吧！”

　　一向不发火的罗长林，突然把茶几上的杯子都扫到了地上，双眼通红。

　　金慧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罗长林，吓得捂住了胸口。

　　“金慧，你不要欺人太甚！

　　我妈送的中药你不喝，嫌苦，我要带你去检查身体你不去，说你没毛病，那你为什么不给我生孩子？

　　是不是等着于杉回心转意，一脚把我踹开！”

　　罗长林变得歇斯底里，金慧忽然觉得他很可怖。

　　原来那个表面上对她好到骨头里的丈夫，是带着这样强烈的占有欲，想毁掉她的时候，也一样不费吹灰之力。

　　见金慧不说话，罗长林更加生气：“你给我滚！滚出老子的家！老子要找一个能生的女人回来！”

　　金慧哭，跑出了家门，夜色里风吹得急，有些凉，金慧瑟缩了一下，发现自己忘记拿一件外套下来。

　　“慧慧，是……你吗？”

　　一个熟悉而遥远的声音传来，金慧如遭电击，颤抖着转过身来。

　　“来，把外套披上，夜里凉，你穿得太少了。”

　　于杉脱下自己的外套，亲手披到了金慧的身上，一如多年前，一模一样。

　　角落里，罗长林咬着牙，看着这一切，悄悄地举起了手机，打开了拍照模式。